桃哥当时在一家小酒楼做铛头,为了报答桃哥的救命之恩,叶知秋作保,将桃哥弄进了翠柳楼的翠湖分号。
翠柳楼的东家,以及翠湖分号的掌柜和大铛头,都是叶知秋同乡,且掌柜与叶知秋还是发小。
酒过三巡,叶知秋似乎放心不下,重提话头,道:“申老弟,你的故事,是不是可以说说了?”
叶知秋当时贵为布政司从三品参政,却一直称桃哥为桃哥儿。酒酣耳热之际,三人也都称兄道弟起来。
借着酒意,申式南道:“好,那就说说。故事得从一位六品京官说起。我大明朝的六品官,按说也不小了,一年俸禄也不少,起码五口之家可以过得衣食无忧。老话说,不怕穷,就怕病。这六品官之家也不例外,一人生病,拖累全家。”
“生病的是这官员的儿子。为了治病,这家人把能卖的都卖了,为了给病人省一口吃的,官员的妻子甚至都饿晕在家门口。好在上天眷顾,儿子的病终究是治好了。儿子病好后,家里境况也日渐好转。这官员不但多才,且人品极好,颇受上司和同僚欢喜,经吏部考核后更是获得越级升迁重用,外放为官。”
申式南吃了一口菜后,继续讲道:“遗憾的是,远赴外地做官,路途遥远,途中花费定然不小。无奈之下,官员不得不违背朝廷禁令,背了京债,这才得以安置好家人并远赴他乡做官。不曾想,这京债害人不浅……”
趁着说话的间隙,桃哥告罪起身如厕。
“官员赴任后,不知何故,未能及时带钱回家偿还京债本金,致使债主上门讨债……”
叶知秋听到此处,端着酒碗的手不由颤抖起来。
“最终,官员妻女惨遭讨债人凌辱。”申式南挑了挑暗下去的灯花,堂屋再次明亮起来,他又接着道:“为报此仇,官员利用任职当地的便利和自身学识,布了一个连环套。先是摸清对妻女施以兽行的首恶习惯,设计出一道符合其口味的菜肴……”
“为了将这道菜肴推到仇人面前,官员不惜结交包括铛头在内的三教九流,甚至可能还搭上一些达官贵戚的线。功夫不负有心人!官员所创的那道菜,果然从偏远边地进入皇城,并享誉京师。仇人终于上钩!”
申式南边说边与叶知秋碰了碰酒碗,各自饮尽碗中酒。叶知秋平静下来,手不再发抖。
“其中一个仇人,与官员任职之地有些关联,因此对那道名满京师的菜渴慕已久。官员与三教九流的交游发挥了作用,提早得知了仇人预订酒席,趁机将一种特制的毒药下到了仇人碗里。果不其然,两个仇人当众突发邪毒,做出各种奇言怪状之后,径自溺死河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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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知秋的酒葫芦已空,申式南拍开自己带来的酒坛泥封,给三人酒碗添满。
“叶大人久在云南布政司做官,可知云南有一种菌蕈,长相红艳,菌伞下有裙?这种菌蕈,人食用过后,如通鬼神,言行无状,不出半个时辰,便告死亡。”申式南端起酒碗问道。
“不错。云南布政司有不少奇珍异宝,菌蕈更是漫山遍野,有的美味可口,有的却是致命毒药。本地人也常有误食,按察司就处理过多起误食菌蕈致死的案子。”叶知秋眯着半醉红眼道。
“哦?原来世间果真有这等奇事。”申式南作恍然大悟状,随后嗞了一口酒,道:“学生还有一个疑惑,就是那位官员本不是失信之人,以他的官职,到任后筹个二三百两银子,当不是难事。不是为何,却未能如约及时还钱,莫非是有什么苦衷?”
叶知秋虎目含泪,好一会儿才道:“那时,一来旱情紧急,布政司上下分头去往旱情严重州府察访,边地多山路,交通不便,等旱情缓解,回到布政使司已过约定旬月。二来……”
“二来,边地多瘴气,毒虫毒蛇横行,那官员定不是身染瘴毒,便是中了蛇毒虫毒,对么?”申式南接过话头。
“没错。要不是桃哥儿当时正好也去到那偏远之地采药,我……我恐怕……”叶知秋假装眼睛不适,伸手拭去眼角余泪。
“说好的我讲故事,怎的又串到了桃哥和大人你的事上了?”申式南插话道:“我的故事里,可没叶大人你,桃哥也不曾出场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