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时隔多年,但亲近之情犹在,酸花很自然而然就一直喊“式南哥”。而她与钱樟落并不算十分亲近,便随大流喊一声“夫人”。
罗在见她语塞,便再次冷笑道:“说呀!说不出来了吧?你一直心怀希望,想取而代之,因此不愿承认她是你的嫂子。”
酸花眼中擒泪,咬着牙,过了一会儿,缓缓道:“没错,与你熟识之前,我喜欢过式南哥。但望你不要污蔑式南哥,他从小没爹爹疼爱,他有本事了,就始终当我是小妹,像父兄一样关照我。”
“他从未对我有过邪念。而我……”酸花心如刀绞,独自拭去眼角泪水,道:“自从与你好过,便一心一意待你。你我夫妻许久,竟还如此羞辱于我,你……你枉为男儿。”
“嫁给我后悔啦?我都不后悔,你后悔什么?”罗在道:“你看看,在所有人眼里,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罗统制,而你是赵温淑赵都统,不是罗夫人。除了大人和夫人,所有人都听你的,而我,在其他人眼里,不过是靠你吃饭的怂蛋、跟屁虫。”
酸花心在滴血,直到此刻,她才看清罗在的真实面目。
“首先,大人派你去查土木要案,便是看中你的能力,更是对你的极大信任。”酸花道:“其次,你我夫妻一体,我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你的?再次,没有人瞧不起你,只有你自己看遍了你。”
罗在指着自己鼻子问:“看中我?看中我会只给我八个人?你见过只有八个人的统制吗?连余承明那个副统制,都管着几百人。你草民村女一个,要不是看你在大人面前得宠……”
“那么,他们给你什么官,从五品千户,还是正五品指挥佥事?”酸花问。她已经听出丈夫的言外之意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?谁给我官了?”罗在不自觉地身体后仰,觉得口干舌燥,想要倒茶喝,可茶壶里已经连冷茶水都没有。
抬起眼皮,他仿佛瞧见酸花嘴角无尽的嘲笑。罗在再也忍受不住,得意道:“正五品?你也太小看我了。我现在是权知龙虎左卫指挥同知,从四品。明儿一过,我就是堂堂正四品龙虎左卫指挥使。”
酸花心如死灰,她终于确认,背叛她的式南哥的人,正是自己丈夫罗在。
闭眼思索中,又听罗在道:“我将你带出南京那个是非之地,便是希望你我夫妻携手,用你手中的钱财,助我升官,不出五年,我便能超过死掉的申式南,成为从二品实职都指挥使。”
酸花见他在找茶水,起身拿来两只酒杯,各自斟了半杯杜金美酒。
随即又拔下簪子,旋开其中一朵蔷薇花,往一只酒杯中抖入少量黄白色粉末,放到自己面前。又旋开另一朵蔷薇花,抖入两粒小小的黑色药丸到另一只酒杯,放到罗在面前。
“我辜负了式南哥,九泉之下无颜再见到他。”酸花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杯,道:“这杯酒是剧毒之物,听说人死之前,会先失明。这杯归我。”
说着又指了指罗在面前的酒杯,道:“这杯是曼陀罗药酒,量少,喝下之后,只会四肢无力。相公,你我夫妻一场,我不忍亲手杀你。你喝下这杯酒,我命人送你上船,明日便可醒来。你我夫妻今后便桥归桥,路归路,从此恩断义绝。”
罗在脸色骤变:“若我不喝呢?”
“我已经调集所有守卫,没有我的命令,没有人能走出这个院子,包括我。”酸花冷冷道。
罗在挤出一丝笑容,道:“既然你不愿杀我,何必多此一举?”
罗在知道,护佑酸花周全的守卫中,一半以上是八百大甸司无家可归的少年,在山河书院学习的同时,还跟花裴二人学过一些绝技。这些人只听三个人的命令。
“我死志已决,你劫持我也没用。”酸花说着,抬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就要一口饮下。
罗在太了解自己妻子了,知道她向来说到做到,绝无一丝含糊。
说时迟,那时快,罗在一把抢过酸花手中的酒杯,一饮而尽。
“既然要死,就我让先死吧。”罗在道:“你我夫妻黄泉路上有个伴,你把我这杯也喝了吧。”
罗在边说边拔下自己头上发簪,飞快旋开一朵蔷薇花,往酸花留给他的酒杯里抖入两粒丹药,递给酸花。
酸花眼神复杂地看着罗在,罗在微笑点头。酸花见状,毫不犹豫一口饮尽。
不多时,罗在额头冒汗,腹中绞痛,他开始感觉眼睛昏花。忍着剧痛,他一脸不可置信,嘶声怒吼:“你……你真给自己下药?你好毒……”
才吼完,他就眼前一黑,倒地抽搐。
原来,罗在不相信酸花会给自己下毒药,而给他下麻药。
罗在以为酸花面前的才是麻药,而给他的是毒药,便将两人的酒杯调换。如果酸花先喝下麻药昏迷不醒,而他没喝下药酒,侍卫便会将他击杀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千钧一发之际,唯一的生路便是,骗酸花喝掉他下的毒药。等酸花一死,他再假装中了麻药,骗侍卫守约将他送到船上。
罗在觉得,酸花是不想承担弑夫的罪责,不过是想通过麻药昏迷沉睡,借侍卫之手杀掉自己。毕竟,弑夫不祥。
再说,他虽然不懂药物,但曼陀罗之名早有耳闻,都说那是剧毒之物。而酸花抖进酒杯的黄白粉末,不到半个指甲盖的量,那么一点点,能有多大危害。
可惜,他千算万算,也没想到酸花会真给自己下毒。那是云南毒蘑菇制成,无药可解。
酸花没阻止他喝下毒酒,则是以为他悔过自新,要自尽谢罪。
酸花中毒倒地一炷香后,紫苏带着两个小孩敲响院门。她刚从京师南下,之前就与酸花约定,抵达镇江后可到此处住宿。侍卫打开院门,紫苏说明来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