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四娘从炕上惊醒之后,看到睡着的大姐儿和二娃,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?
她坐在床上,原地喘了几口粗气。
然后就着月光爬了起来,不吵醒床上的孩子,往外走了几步。
孙阿牛坐在院子里。
夏日晴天的夜晚,皓月当空,夜空明净。
干燥的空气没有一点儿风流动。
孟四娘从屋子里走出来,看着自己男人,半晌没有说出话来。
孙阿牛当年的沉默寡言并不是假象,成亲这么多年,总是孟四娘说话多,孙阿牛就安静的听着。
现下,孙阿牛更是说不出话了。
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在院子里呆坐了很久。
然后还是孟四娘站起来说,
“我去把汤热一下,天太热了,不热怕是要坏掉。”
“坏了就,可惜了。”
孙阿牛只是点点头。
他只是话少,并不是没有情感。
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。
此刻混在在心里的,是如释重负,还是愧对妻子。
孟四娘一个人回到了灶台前。
她似乎已经心如死灰,接受了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可怕的秘密。
但是灶台边上,孟四娘看到了一双鞋。
闹起旱灾之后,粮食短缺,大家手里紧巴,没有余钱再去购置什么衣服鞋子。
于是孟四娘拆了自己的一件小褂儿,给三个孩子各做了一双鞋。
那是她自己的衣服布料,自己的针线活计,她哪里能认不出来。
孟四娘怔愣的伸手把这双鞋捡起来,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。
这双小小的鞋子,似乎残忍的撕开了伪装,露出了孟四娘想要假装看不到的那个真相。
她的孩子死了。
她的孩子,被她的丈夫,杀了。
变成了现在锅里那一点残存的冷凝的肉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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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村里这样食物并不充足的环境下,一般人家灶台旁收纳油盐这样贵重的物资的小柜子都是带锁的。
碗柜锁的钥匙一般都在掌家的女主人手里。
只是现在闹饥荒,大家都没有吃食了,所以灶台边的柜子里也没什么油盐了。
但是孙家灶台边的柜子里还是锁着。
那是早前,家里光景还好的时候,有时候家里会闹耗子。
孟四娘花了三个铜板从卖货郎手里买了耗子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