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……是感染性休克,对吗?”
他急切地确认道,像是在寻求某种心理上的赦免。
“大概吧。”
阿比盖尔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。她靠近克劳斯,用自己完好的手,轻轻握住了他因思考而暂时放松下来的一只手。
这是对他的安慰,或许说,是彼此的安慰。克劳斯没有挣脱。
“这不是你的错,克劳斯。你已经尽力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他的回答变得平静。
他突然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,
“有药吗?银啡呔?”
他确信那东西会让他感觉好很多。
在他看来,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那玩意儿了。
上一次服用的时候,两天或三天之前,情况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糟糕,没有像现在这样平淡而绝望。
“指挥部……还没有送来。”
“你没有催促他们吗?
这是战备物资!是维持战斗力的必需品!”
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激动起来。
“我联系了他们五次。前两次他们说物资紧张,很难调配。
后三次……他们甚至没有回答。”
阿比盖尔有些沮丧,同时感到了一丝轻微的来源不明的害怕,对克劳斯,以及其他的什么。
在过去,在童年以后,她从未明确产生过这种情绪,但现在,这种情绪却与沮丧混杂在一起,悄然生长。
克劳斯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变化,不得不强行压制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和不满。
他知道,对她发火不会有任何作用。
“我来联系他们。”
“好。”
他挤开阿比盖尔,坐在无线电台前,调整频率,拿起送话器,呼叫着总部的代号。
回应他的,只有电流穿过机器时发出的、单调而空洞的“沙沙”声。
仿佛他们已经被彻底遗忘,彻底抹去。
“该死的!混蛋!”
他猛地放下送话器,“骗子!叛徒!”
他突然抓起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瓶装水,用力将它扔了出去。
水瓶在空中一晃而过,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上,发出一声闷响,然后掉落在地上,透明的液体涌出。
周围的杂物迅速将其吞没,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。
这不仅没有缓解他的暴躁,反而因视觉上的无变化,助长了那股情绪。
“克劳斯——”
阿比盖尔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。
他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,转过头,死死地看着她。
他的脸上,流露出一种阿比盖尔从未见过的、极其复杂的表情
——那里有郑重,有严肃,有深切的爱慕,有凶狠的占有,还有一种指向不明的、极为强烈的敌意。
她本能地想要挣脱被他握住的手,但却发现对方的手非常牢固,让她无法摆脱。
“没事的,克劳斯,会没事的。”
她放弃了挣扎,声音颤抖着,转而将他的手,缓缓地、主动地朝自己的胸口按去。
也许,这会让他平静下来,她想。这是另一种方式的解脱。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胸前衣物前,克劳斯却突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。
“有人需要为此负责。为这一切。”
他忽然开口,语速飞快。
“什么?”
阿比盖尔有些不知所措,没能第一时间跟上思路。
“我是说,我们本来应该胜利的!
我们本来已经赢了!
但有人……有人让我们输掉了一切,让我们从唾手可得的天堂,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地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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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谁?”
“卡迈克尔上校!顶峰集团的顾问!
还有其他的叛徒!指挥部的那些混蛋!
阿克塞尔!
他们所有人都背叛了起义,背叛了我们的理想!
他们背叛了沃尔普,背叛了马斯克和列尼!”
“克劳斯,你……”
她想靠近他。
爱慕、爱情,以及一种在当前环境下业已变得错乱的善良,令她暂时忽视了内心的恐惧。
她本能地想要制止克劳斯,用她能做到的一切方法。
但这一次,对方没有像往常那样听从她的安抚,而是拒绝了她的好意。
克劳斯伸出手,将她用力推开。
阿比盖尔惊呼一声,身体失去平衡,重重地摔坐在身后的沙发上。
“抱歉,艾比。抱歉。”
克劳斯先是道歉,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用力过猛。
但随即,他的表情变得狰狞,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。
“但我必须去干掉那些叛徒!
让一切重回正轨!
为了乔瓦尼·沃尔普!为了自由与民主的未来!
你会支持我的,艾比,对吗?你当然会的!”
在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,他听到了一声遥远的、不知从何处响起的“是的”。
这声音如此清晰,以至于周围真实的世界,那些断壁残垣、那些硝烟与尘埃,都瞬间变得缺乏实感,如同谢幕后的电影画面,如同清醒后褪色梦境。
那一声虚幻的“是的”,却因其虚幻而变得无比真切。
在这一刻,阿比盖尔成为了一切,抑或者说,一切都成为了阿比盖尔。